牧鹤养花兰溪山房碎侃慕莲
记不起哪一年,那一日走进的兰溪山房,肯定是个秋天,万里澄空,风来花气,小院的一角有棵桂花树,不计成本的散溢着馥郁的芬芳,深吸一口,让人怅然若失,中秋了。
兰溪山房是朋友牧鹤的一个书斋,位于龙湖的一处小区内,小区很幽静,树荫茂密。主人喜欢兰草,院内码着百余盆名贵兰花真让我开了眼,夏皇梅、小桃红、金边兰等,悦目赏心,芳香四溢。房子东边的不远处有流水一湾,波平如镜,冠名龙湖,皆为国人居住及环境讲究风水之故。主人牧鹤以兰溪名其书斋我能理解,至于山房二字则是主人内心的林泉高致,居闹市而“闭门则是深山”的想法真的很奢侈。
牧鹤是个通才,品香、抚琴、喜茶、养花,当然,码文字才是他的主业。我与他相知近20载,他年轻我许多,很包容我,他修养好,性格温润如玉,且弹得一手好古琴,风雅才情却决然不露。我是个粗人,爱好不多,唯有对古琴的空悠清远的声音着迷,能听出一种孤寂和悠远的禅意,也理解为是山房主人内心的谦卑、诚恳与真意。那天夕阳西照,落霞的余晖投射到茶台上,泡一壶凤凰单枞,汤色橙黄明亮,滋味醇厚,在这具有天然兰花香气的氤氲中一时恍惚,想到喜欢的易安居士“赌书泼茶”流传至今的千古佳话,我便玩笑说,茶饮知己,琴润知音,这都是古代文人墨客用于抒发闲情逸致的出口,在这琴声香茗中,简中悟道,感受岁月静好,感悟那莲那禅那光阴。我喜欢雨天,在檐下听雨、雨打芭蕉中胡思乱想。雨中有禅意。于佛我是内心万分恭敬,但与牧鹤那般虔诚与自律判若云泥,我便有嘲,一往情深,便是真禅。早年读张岱的《夜航船》,喜欢不已,再读到陈继儒的《小窗幽记》中,有“衡门之下,有琴有书。载弹载咏,爰得我娱。”我便理解了五柳先生悠然南山的心境与孤傲。因为在这个薄凉的世界,我们看似快乐多多,实则遗失了更多的意趣。王右军的“一觞一咏,亦是以畅叙幽情”,无外乎把酒临风,宠辱皆忘,其喜洋洋者矣的放怀与逍遥。
《小窗幽记》中还有“挟怀朴素,不乐权荣;栖迟僻陋,忽略我名;葆有恬淡,希时安宁;晏然闲居,时抚瑶琴”。这是一种深山隐逸的人生态度,现实如我,借用电视剧一句雷人的台词,“妾身做不到啊!”兰溪山房主人生活与此如此接近,繁华三千,不至于啊?我便抬眼看他,他递过来的却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。牧鹤好笔墨,书法胎息汉碑《张迁碑》《石门颂》,写的涉笔成趣,认真深刻,在谨严与灵动中尽显浪漫的艺术本质。本来书画之道,乃文心雅趣,一笔一墨,尽是书家心灵之语。佛经讲的简雅、精微、玄妙,于书法中弘一大师做到了,极尽精微考究,直入如来之境。兰溪山房主人也在艺术与佛法的兼修中勇猛精进。每一次走进兰溪山房,内心都是那样的轻松与惬意。
不唯茶香琴音,这是可以赤裸裸凸现人性的地方,让你认清生命中有多少的虚假真实,与你心灵感悟的不是花娇月艳和佳期如梦,是那种“开眼便觉天地阔”的孤独,“业净六根成慧眼”的洞悉,是陶渊明的“问君何能尔,心远地自偏”的散意与情怀,更是“但识琴中趣,何劳弦上声”的心里的流水高山,是“初听不识曲中意,再听已是曲中人”的心灵彻悟。这种看似不着人间烟火气息的传统,都如一句:“吃了吗?您呐!“般的亲切和热乎乎的日常,瞬间便有温暖和感动。
兰溪山房是一个可玩可聊可放肆可深情的地方,主人所坚守的丰盈与清澹的精神世界便如西蜀大师陈子庄的山水画,那意境与笔墨,都是那样的简淡高洁和无上清凉。在这里,有花间清香,有秋林逸兴,也有清彻梵音。深信“不风之波,开眼之梦,皆能增进道心“。古人讲“居轩冕之中,亦有山林气也!”在这个微雨的清晨,想起兰溪山房,内心竟如此的心之向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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